第 302 章 王不见王35(第2页)

 据说,这是神的旨意。

 神父在向被选中的学生传达神的旨意,神旨不能够外泄给其他没被选中的信徒,否则,不仅是其他知道旨意的人,连带原本被选中的信徒,都会受到神的惩罚。

 很多学生都想要被神父选中。

 但他们不会主动探听辅导的内容。就算有人想要说,他们也要捂住耳朵,避免受到神罚。

 虔诚的信徒会更容易得到神的回应,教义上面有写过这条,神父最喜欢挑选那些乖巧安静的学生。

 路雨被选中过一次,不过,因为急着去捡垃圾,她爽约了神父。

 后来,神父又找过她几次。

 她不是去捡垃圾,就是急着去抢超市的打折货,她是一个一点也不虔诚的信徒,虽然每天的念经环节,她总是声音最大的那个。

 她对神的旨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。

 神父慈悲的眼神在路雨身上游走,他伸出手,手伸到路雨的脸前,在即将碰到她的皮肤时,停了下来,落在了路雨的肩膀上。

 “我收到了很多关于你们两个的投诉,有一些家长希望我将你们开除,”神父拍了拍路雨的肩膀,在路雨紧张的神色中,他说,“我知道你们的姐姐,那个给学校捐了很多钱的好人。我认为你们不是坏孩子,你们只是需要时间改变。”

 路雨猛点了下头。

 陆英迟疑了一下,也跟着猛点了一下头。

 “但是诚信是一条底线,不诚信的孩子不会受到神的眷顾。做错事不可怕,可怕的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,错了再改正,是人生道路上必经的过程。”

 神父说:“现在,告诉我,学校器材室丢失的显微镜是不是你们偷的?”

 陆英看向路雨。

 路雨:“呃……”

 神父:“很多人希望我将你们开除。”

 他们不能够被开除。

 上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,没有学历,他们无法成为在垃圾岛许愿成为的那一类人——医生。

 不上学,他们的未来在哪里呢?

 姐姐会对他们很失望。

 陆英慌了神,他用力地看路雨,希望得到正确的指示。

 路雨低下头,说:“对不起。神父。”

 神父抽了抽嘴角,说:“可以告诉我,为什么要偷显微镜吗?”

 路雨:“我偷的都是坏掉的显微镜,堆在器材室里面,已经没有办法使用了。废品站的老板说可以回收,给我5原币每台。”

 陆英:“对不起,神父。”

 路雨补充道:“我可以把赚来的钱都还给学校。”

 神父:“不管

 是好的坏的,那都是学校的东西。你们不应该拿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。不过,我很高兴你们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。可是,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。?[(.)]???%?%??()?()”

 路雨:“神父,我要接受怎样的惩罚呢?()?()”

 神父:“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,可以帮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分担工作,清洁地面,分发食物……()?()”

 神父举了一些例子,最后说,“你们需要做对这个社会有益的工作。()?()”

 神父手指向校门外,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大型运输车,南区的车牌,车窗完全关闭,看不清楚司机的脸。

 “这是替福利院送捐助物资的运输车,你们可以坐这辆车去福利院。”

 ***

 没有经过初次扩容的大脑在接受过量的数据流时会陷入暂时的宕机,连身体用来警示的疼痛感都在飙升之后猝然回落,到谷底,沉寂,消失。

 章驰处于完全的空白状态。

 眼前是空白,耳朵边没有任何的声音,她的触感关闭,刚才还从她的皮肤上剐蹭过去的微风突然消失,鼻子闻不到任何的气味,草和泥土的馨香,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,天空中已经远游的鸟,十几米高的铁丝网,红白配色的平房,显目的警示牌——

 她分明睁开眼睛,分明这些东西在刚才都还在眼前,就在此刻,什么都没有剩下。

 虚空。

 比被紫背瑛菘拖拽进去的,更虚空的虚空。

 纪湛不赞同她贸然的行动,他提醒她,在没有经过扩容适应的前提下接收石种,她有脑死亡的风险——她说服了他。

 她的身体更强壮,她是基因编辑的完美品,没有道理,纪湛能够承受的东西,在她这里失效。

 这样的话打动了纪湛。

 ——这样连她自己也不敢完全认可的话。

 ——“费程已经发现了赛乐在替我做事,他杀了赛乐,拿了赛乐用于跟我联系的备用机,朝我放话。他知道我来这里找你,我躲过了一次,下一次,他只会安排得更巧妙。我不一定有第二次毫发无损,过来见你的机会。”

 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两个选择,回到公寓,找为纪湛服务的医生进行扩容训练,在达到一定承受能力之后再来接手石种,风险是海恩科技的拦截。另一个选择,赌自己的运气没有差到原地暴毙的地步。

 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,眼前开始出现半透明的数据流,瀑布一样在身前绕成一个半圆,以她为轴心,这个半圆开始往外扩散,将她的后背也逐渐包裹。

 隐遁的蓝天重新浮现在眼前,像不走心的油画,色彩朦胧,界限不分明,大块大块的色块,看不清楚本来勾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。再过一会儿,暗淡的云彩从混乱的底色中脱颖而出,天边有一轮色彩鲜艳的太阳,温度重新从皮肤上面升起,像在跳舞的精灵一样,牵扯着每一个毛孔,细小的毛流,向外不疾不徐地伸展。

 泥土的味道再次窜上鼻尖,一股腥臭,又带着草木的清香,芒果的味道从鼻腔和唇齿中逸出,浅浅淡淡,她还听见了声音。

 ——她听见自己的

 心跳,像一个正被锤响的大羊皮鼓,响亮得沉闷,有力地跳动。()?()

 她看见红色的房子,遥远的草坪上正在绕着圈跑步的犯人,跑得累了,躲进刚才她和纪湛待过的那棵大树下,像条懒洋洋的小狗,正面朝下匍匐。()?()

 风从她的额头拂过,带走太阳原本正在制造的热度,不算凉,很舒服的风速。()?()

 消弭的疼痛感重新攀升到大脑最中间的位置,太阳穴跟随者疼痛的鼓动茫然跳动,咚咚咚咚咚——脑子里好像平白多出》??,域名[(.)]?v?♂?♂??

 ()?()

 数据流越来越多,原本井然有序呈直线状上下挪动的数据,从眼前交织穿梭,半透明的灰色点染上斑斓的色点,像鼻尖在白纸上滴下来一滴墨水,晕染,扩散,直到……所有的数据都变得各有颜色。

 数据疯狂在半空跳动,走线穿丝,铺出来一副又一副生动的图案。闭上眼,那些图案没有消失,反而更加的清晰。

 ——蓝金街。两个行人挽着手正在从高大的人体雕塑下走过,雕塑用警戒线围住,警戒线外面竖着一块立牌,上面写的是“禁止触摸”。一个小男孩弯腰从警戒线钻进去,跳上雕塑,手摸到人体雕塑的手背上。

 那两个行人转过头,电子眼终于捕捉到他们的正脸,一男一女,三十岁出头的模样,穿情侣款的灰色风衣,藏蓝色的运动鞋,同样的款式,在那个小男孩的脚上也有出现。

 女人甩开那个男人的手,扑到雕塑上,将小男孩从雕塑的大腿上拽了下来。

 ……

 ——空轨站,提着一大堆购物袋的男男女女,火急火燎地从电梯钻出来,往已经提示正在关闭伸缩门的车厢口狂奔。

 ——十字路口,正在等待红绿灯的车流和行人,这是电子眼布设最密集的地段,东南西北,每个点位都拥有高高在上的摄像头,看清楚每一方来车和行人的移动路径。

 很奇怪的是,大脑中的数据不再组成单一的图像,好像这些点位的摄像头是一盘菜的原料,大脑是那个拎着勺子的大厨,叮叮哐哐一通乱炒,菜就你我不分起来。

 视角近似一种逼真的幻想,她站在高空之中,俯视地上所有有生命力和不具备生命力的物体,即使半空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视角。

 ——卡洛斯监狱的山脚,刚才跟那辆银色suv一同穿过的隧道,上山的那一条弯弯曲曲的窄路,撞车的点,那一辆停在原地的“抛锚”的车。

 空间的刻度在脑海中铺展开,章驰按下了“快进键”,观察结束在监狱门口,监狱没有连接进石种系统,一套独立的系统。

 石种最主要监控的是城市交通系统,几乎所有的线路,都没有逃过它的“眼睛”。

 章驰重新“快进”,以监狱作为始发地,跳过刚刚看过的种种,一直到石种连接片区的边界。

 边界外面,系统反馈过来的是一片漆黑。

 大脑在高速运转状态下剧烈的疼痛,脸部肌肤开始发热,耳朵也有一点发红,幸好,还有山巅的微风,轻柔地吹干额头上滴下来的汗

 水。

 纪湛说得没错,窥视是一项相当耗能的行动。

 输入的数据流没有将她击垮,但是这样高速的浏览,让她感觉大脑好像钻进去一万只蚂蚁,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,一边对着她的脑仁大快朵颐,再不停下来,她的脑仁就要被啃噬完,她的身体一半置身火中,一半置身水中,燃烧,疼痛,喘息无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