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芦根退学(第2页)
大门里边的院子里,有两棵长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黑槐树,这棵像水桶粗细奇形怪状的黑槐树,人们称作“圈门槐”,它那半圆形的“圈门”足能通过一辆大马车。这棵“圈门槐”是清朝嘉庆年间兴建这所公立学堂时栽下的,黑槐树粗糙开裂的树皮仿佛是岁月走过的痕迹。黑槐树的正中间粗粗的铁丝上,悬挂着一截儿跑火车的废弃钢轨,是学堂为学生上下课及课间休息,以钢轨代替课钟敲用的。好像这棵两棵树交叉长在一起的半圆形黑槐,是专意为挂钢轨生长的一样。铁锤敲击钢轨的声音比老师手里摇动的黄铜课钟响亮多了,声音能传送好几华里远,附近几个村庄都能听得到。
“当当当……”铁锤敲击钢轨清脆悠扬的“钟声”,在芦根现在的心中挥之不去,他留恋地清醒意识到,以后要与这承载着理想与快乐的“钟声”分别一段时候了,但与这“钟声”到底分别多长时间,他心里一点儿数儿都没有。
芦根望着平时和一帮小同学争抢篮球的学校操场,望着操场边一棵棵盛开着粉红花朵儿的榕花树,听着榕花树上蝉儿唧唧的鸣叫,他忽然倍感新鲜倍感亲切起来。
他的眼光留恋地向校园里张望着,张望着校园里的房舍教室,张望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,无声的嘴唇翕动着……以前并不觉得温馨可爱的校园,此时感到像要永别一位知心小伙伴儿一样,凄苦无奈地难分难舍起来,他的眼睛逐渐被泪光遮盖起来。
学校里已经都知道了芦根父亲被黄河大浪冲走的事儿。但学校依然还是往日那样的气氛,学校与往日没有两样儿,只是芦根自己心里觉得学校比往日沉寂了许多,似乎学校里的喧闹也变得声音模糊起来。
学校还没到上课时间,男女学生叽叽喳喳都围了过来。有几个与芦根要好的男女同学,带着无声的同情默默地拉着芦根的手以示安慰,眼里都充满了哀伤和同情。
“俺是……俺是……”荷花张开嘴巴但话噎在喉咙里,使劲儿憋出一句话来,“俺是来让芦根退学的。”
荷花怯怯懦懦地向芦根的老师说道:“芦根的父亲……”
“唉……我已经听说了。”老师颇为同情地打断荷花的话,“不幸的事情既然发生了,只有想开点儿吧!”
随即老师眼神疑惑地看着荷花:“孩子的父亲出现了不幸,为何要让孩子退学呀?这是为啥?”
“芦根退了学也好在黄河边儿守望他爹,总比不守望强。”荷花含着眼泪说道。
老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:“孩子即便退了学到黄河边守望,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!”
“不到黄河边守望就一点希望也没有啦!”荷花强忍着眼泪坚定地说道。
“唉……”老师叹了一口气,“还是不退学的好!”
“俺知道您老师是对芦根学习的关心,可他爹的生命比他的学习还重要!”
芦根的老师摇动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称的满头白发,对荷花耐心认真地说道,“孩子正是上学的年龄,即便是孩子退了学,这小小的年纪,对拯救他的父亲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呀!再说……再说……淹进黄河里的人儿靠在河边守望也很难守望回来,淹进黄河里的人……”老师说到这里把话停住了,用怜悯与希冀混杂在一起的眼神,盯着一脸悲伤的芦根的母亲荷花。
“要不是遇到这天塌的大事儿,俺说啥也不会忍心让孩子退学啊!守望着总有些希望,不守望一点儿希望都没有。”荷花说着说着掉起了眼泪,停了一会儿她反而欣喜起来,“说不定呀……他父亲要不了多长时间……也许是十天半月的,很快就会从河里游回来!他父亲回来了,他就可以再来上学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