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守望关源岭

第一一七章 认个狗屎当干儿

 黑蛋进了院门儿叫了一声“娘”,老娘应了一声问道:“麦都打干净了?” 

 黑蛋背着麦子喘息着答道:“打干净了。” 

 “文山、荷花儿家的麦子都送去了?” 

 “驴车拉着送去了,您放心吧!” 

 “你那其他弟兄的麦子也都……” 

 还没等老娘把话说完,黑蛋不耐烦地说道:“您就别操那么多闲心啦!” 

 “今年的麦子比去年咋样?” 

 “比去年好像打得多一点儿……够咱娘俩吃半年啦。” 

 黑蛋光膀赤脚把这一布袋沉甸甸的麦子朔在屋里的门后边,老人抚摸着硬实实装麦子的布袋微笑起来。 

 黑蛋拍了拍屁股上的短裤,自言自语道:“这裤子干得好快!” 

 黑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,刚想找片儿旧书纸卷根烟过过瘾,只见从院门进来了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男人儿。 

 大人儿的脑袋剃得明光发亮,突出的眉骨上两道扫帚眉像用墨汁涂过一样,两只眼窝儿凹凹地,一双鹞子眼鼓得圆圆的。这样长相的人儿大都非善良之辈,但现在这个人儿一脸和善的微笑,眼光里透出内心的忐忑和复杂纠结的光。他嘴唇上短短的胡茬夹杂着不少白毛,穿着一身虽然不新但干干净净的白粗布衣裤。这么热的天,上衣的一排布扣儿还规规矩矩扣着。只是脚上的鞋子破了点儿,露在鞋帮外的赤脚踝上沾着一些土尘。他这身有点儿“讲究”的庄重穿戴,在这种季节在古寨葫芦庄还是很少见的。要是在过大年或娶媳妇儿嫁闺女去做客,倒是不足为奇。 

 大人儿左手扯着一个前脑门儿上留有一片儿像茶壶盖儿的头发,后脑勺上留有一条小辫子的小男孩儿。右手很小心地掂着一个用红布封口的小酒坛子,小男孩儿手里提着一只肥烧鸡。 

 大人儿勉强挤出一脸尴尬的和善笑容,嘴里不断发出似笑非笑的“呵呵……呵呵……呵呵……”很不自在的笑声。 

 小男孩儿脸上洋溢着像过年一样的喜色,不断伸着舌头舔着湿润的嘴唇,嘴角儿像是流出了一些涎水。 

 “快……快给你奶奶磕头!”大人儿向小男孩儿催促道。 

 小男孩儿把烧鸡递给大人儿,趴在地上向一脸懵懂的黑蛋的母亲磕起头来。 

 “哎哎哎……”黑蛋老娘十分诧异地连连说道“这……这……这不年不节的……这是为啥?”赶快俯身把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,“快起来!快起来!” 

 大人儿指着黑蛋又向小男孩儿催促道:“快向你的干大(干爹)磕头!” 

 黑蛋拦着小男孩儿拒绝磕头微笑道:“不磕不磕!磕啥头哇?!” 

 黑蛋滑稽地撇了一眼那个大人儿咧嘴道:“吴叔哇您这是干啥哩?俺咋成了您孩儿的干大?按乡亲辈分儿您是长辈儿,要是干大俺应承下来,咱不成了平辈儿啦?!您就吃了大亏啦!” 

 “平辈儿就平辈儿吧!”大人儿连忙说道,“平辈儿好!平辈儿好!俺不吃亏!还沾你的光哩!”他又大声呵斥小孩儿“在家咋教你的?在家教了你好几遍都忘啦?快磕头叫干大呀!” 

 黑蛋仍然拦挡着小男孩儿不让磕头,心里清楚装着糊涂继续微笑着说道:“再说……俺也弄不明白您来让孩子认俺干大的说头儿。” 

 “认了干大再说不迟。”这时大人儿有点儿着急,把小孩儿从黑蛋手里拽了回来,“快磕头叫干大哇!磕哇叫哇!咋就这么笨呐!” 

 小男孩儿终于跪在地上向黑蛋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干大……大人儿“呵呵呵”干巴巴地咧嘴笑了起来,向黑蛋说道:“黑蛋老弟呀,孩子的头磕在地上是收不起来啦!你以后就是孩子的干大了,咱们是两亲家啦!” 

 这个大人儿正是“武教师”吴可牛,这个小男孩儿正是“武教师”的宝贝儿子“狗屎”。 

 “他吴叔哇……”黑蛋的老娘皱着眉头说道,“你让孩子拜黑蛋为干大,可你没想想黑蛋连个媳妇儿都没有,光棍一条,只有干大没干娘不合适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