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守望关源岭

第一四七章 庄稼诗人泥土诗(第2页)

 “我相信黑哥儿你真的听懂了,你算把我写的蚯蚓诗解释清楚啦!” 

 “这几句直来直去的大白话,庄稼人儿谁都明白是啥意思。” 

 “这诗真是大白话,如果能叫做诗也是泥土诗。”“书呆子”不好意思地说道,“身处这样的生活环境只能写出这样的打油诗来。” 

 “泥土诗有啥不好?没有泥土咋长庄稼?没有庄稼哪来粮食?” 

 “黑哥儿真成了老弟的知音啦!” 

 黑蛋嘻嘻笑道:“以前真不知道你老弟还有这两把刷子,你这书呆子真成了咱庄稼人儿的大诗人啦!” 

 “老弟上学的时候爱作诗,还真有成为诗人的想法儿。”“书呆子”苦笑着说道,“可不上学了才明白作诗没有种庄稼重要,不种庄稼就没粮食吃就得饿肚子,甚至会饿死。要是为作诗饿死了,不就成了诗鬼啦?!” 

 “老哥不识字没读过书,不知道古代的诗人靠啥生活的,以前的诗人种庄稼吗?”黑蛋迷惑道,“有饿死的诗人吗?” 

 “我没听说也没在书里看到过有饿死的诗人,也没在书里看到过以种庄稼为生的诗人……不过,有诗作流传下来的诗人都是当时有社会地位的文人,不少有名气的诗人都是有官职有俸禄的……有社会地位才能把诗作刊印发表出来才能流传至今。有社会地位是不需要种庄稼的,是不会饿死的。但也有极少数穷困潦倒的诗人诗作流传下来的,那是他死后别人替他流传下来的,这种诗人的归宿都有点儿悲惨,不是贫病交加而死就是在饥饿中而亡,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大概就是这样。” 

 黑蛋听着挠了挠头,“你呆子说得俺一头雾水!读书人说话就是啰嗦!不管以前的诗人饿死不饿死,你呆子现在没饿死还活着,你再溜点儿诗听听,哥儿喜欢听你溜诗。” 

 “你还真有诗瘾!”“书呆子”洒笑道,“你还想听我溜啥诗?” 

 “咱庄稼人使唤的大牲口你一定也会溜……老哥使唤牲口最可怜骡子和老牛。”黑蛋滑稽地笑了笑,“你为骡子溜一首打油诗叫哥儿听听咋样?” 

 “你黑哥儿是故意耍逗老弟哇?”“书呆子”呵呵笑了起来,“老弟至今还没在书上看到过说骡子的诗哩,从古到今可能文人墨客都没给骡子写过诗,好像骡子不受诗人词家的待见。” 

 “从古到今由于会写诗的人都不是庄稼人,他没喂养使唤过骡子哇!他咋会懂得骡子的身世心酸?他咋会看得起骡子?那你老弟就给骡子溜一首诗咋样?”黑蛋一本正经地瞪眼说道,“骡子拉车子驮重物够老实下力啦!骡子为庄稼人出力流汗,一辈子连交配的权力都没有,更不可能有子孙后代,真应该给骡子作首诗哇!”黑蛋有点儿为骡子鸣不平。 

 “好吧!老弟就给骡子溜首诗……俺得好好想想……” 

 “书呆子”转着眼珠儿意思了一会儿,开口溜道: 

 “哑巴劳力士,畜类第一君。 

 拉套绳索紧,卸套不争春。 

 比驴力气大,比马性温顺。 

 非驴又非马,命里无子孙。 

 饥渴无别欲,生生机器身。” 

 “骡子真是牲口中的君子哇!无论公骡子母骡子,除了饿了渴了眼神里会表示出来,喉咙里连叫一声都不会,更别说交配生育了……老天爷咋就把骡子坑成这样儿!”黑蛋嘘了一口气儿又瞪起了眼睛,“骡子一辈子活得够惨啦!” 

 “这不怪老天爷!”“书呆子”纠正道,“是人类把骡子弄成这样儿的……本来天下无骡子,是人类让驴与马交配生出的肉体机器。” 

 “这人类也够缺德的!” 

 “书呆子”说道:“人类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动物。” 

 黑蛋呵呵笑了笑,“要说人类缺德吧,咱哥儿们不是也属于人类吗?!”黑蛋说着没趣地挠了挠头,“人类的事情太复杂,人类自己都说不清楚,咱没能耐管哇!防着别让人把咱哥儿们也弄成骡子。” 

 “书呆子”哈哈笑了起来,“自己要是不想当骡子,就没人会把咱们弄成骡子。” 

 “就是做头挨鞭子的牛也决不能做骡子,做骡子太窝气!” 

 “书呆子”呵呵笑道:“骡和牛都别做,做一个树上的知了最好!想飞哪儿就飞哪儿,想咋叫就咋叫,谁也管不着。” 

 “做那小东西也没意思,知了生命太短,再说砍刀虫(作者注:螳螂)和鸟儿爱捕知了。”黑蛋说罢扭头注视了一会儿卧着反刍的老牛,小黑眼珠儿转了几圈儿向“书呆子”说道:“呆子你会溜骡子的诗,肯定也会溜老牛的诗……你就对这头老牛溜几句打油诗让老哥听听。” 

 “书呆子”呵呵呵笑了起来,“你黑哥儿真把老弟当做大诗人啦!溜了一首又一首,没完没了啦!俺的脑子里咋会装那么多诗哇?” 

 “你看这头老牛也够可怜啦!”黑蛋认真说道,“就凑合给它溜一首吧,也算对它的感恩和回报。” 

 “看来黑哥儿对老牛挺有感情的!” 

 “老哥儿对老牛真是有些感情。”黑蛋从心里叹出一口气儿,“庄稼人儿种地离了牛不中啊!牛这一辈子和咱庄稼人儿一样,累死累活到头来落得一身瘦骨头。” 

 “书呆子”看到黑蛋一脸认真的样子,拍了拍脑门儿皱着眉头说道:“为这头老牛溜诗俺真得好好琢磨琢磨……这儿就咱哥俩,溜不好也没别人笑话,俺就胡乱溜一首吧。” 

 “书呆子”皱着眉头注视了一会儿静静卧着反刍的老牛,看到老牛满身鞭痕一身瘦骨,他又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,“咳咳”清了清嗓子,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开口吟道: 

 “农家一老牛,耕田十几秋。 

 身上多鞭痕,皮下脊骨露。 

 啃草在荒坡,反刍卧地头。 

 默默凝远目,缓缓动咽喉。 

 劳苦牛自知,泪往心里流。 

 丰收又一季,无言有何求。” 

 黑蛋侧耳听罢笑盈盈地向“书呆子”鼓起掌来,一边鼓掌一边说道:“呆子你真会溜诗!这诗溜得真好!越溜诗里越有意思,看来你呆子没白读书哇!” 

 “黑哥还夸奖俺哩……”“书呆子”不好意思地挠着头,“这些打油诗也就是白话顺口溜儿!也就是说出点儿意思罢了,真正的好诗讲究对仗平仄和韵律,这些白话顺口溜的打油诗,要是让肚里有墨水的人儿听了,一定会耻笑的。” 

 “溜诗咋来那么多规矩?庄稼人能听懂才叫好诗,听不懂那叫狗屎!”黑蛋眯缝着眼睛回味着,“劳苦牛自知……泪往心里流……听着使人心酸!牛这种牲口并不傻,它心里和人一样清楚就是不会说话,它也是血肉之身知疼知痒的,疲劳痛苦它咋会不知道?知道也没办法呀!它又没法儿向人诉苦,只有自己的眼泪往自己的心里流啦1”黑蛋说着眼圈儿湿湿的,他“唉”地叹了一声接着说道:“无言有何求……无言有何求……老天爷就是让老牛不会说话,只有死下力,连句怨言都没有直到累死……累死了还要剥它的皮吃它的肉熬它的骨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