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守望关源岭

第一九九章 白菊上门

 白菊在荷花儿家里草草吃过晚饭,傍黑时分荷花儿腋下夹着一个包裹,包裹里装着白菊带给黑蛋的老娘和黑蛋的礼物,带着小黑狗儿陪着内心既激动又忐忑的白菊,一同去见黑蛋的老娘和黑蛋,毕竟白菊许多年没见到黑蛋和黑蛋的老娘了。白菊空着手跟着荷花儿,低着头想着心思,不断轻轻摸弄着她的衣服扣子,眼光里充满了抑制着的激动和兴奋。 

 荷花儿轻轻推开院门儿,只听到鸡子叽叽咔咔叫唤,透过朦朦胧胧的浅薄夜色,看到院子里只有黑蛋的老娘在忙乎。 

 “都进到窝儿里!都进到窝儿里!老母鸡都进去了,你这楝花公鸡咋还不进去?!” 

 黑蛋的老娘拿着一根细竹竿儿,吆喝着在轰赶鸡子上窝儿。 

 屋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,也不知道黑蛋在不在里面。 

 “大婶儿……吃过晚饭了吗?”荷花儿亮声说道。 

 “吃过啦!”老人慢慢抬起头来,“听声音像是荷花儿吧!”老人一边蹲着堵鸡窝儿,一边扭头模模糊糊向荷花儿这边儿张望,“哟……像是两个人儿……这天说黑吧也不太黑,说不黑吧看不清人儿脸儿……荷花儿身后边儿这是谁呀……” 

 “大婶儿……俺黑蛋兄弟不在家?”荷花儿瞅瞅院里,又瞅瞅屋里,屋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。 

 “黑蛋早早吃了晚饭,到文山家里闲耍去了,不会在那儿待长时间,他回来还得给俺烧洗脚水哩。”老人吭吭哧哧边堵鸡窝儿边说道。 

 “大婶儿,俺帮您堵鸡窝儿吧,您进屋点着灯吧,有人儿来串门儿和您说话来了。”荷花儿说道。 

 “不用不用!堵好了!堵好了!” 

 老人一听有人来串门儿了,也弄不清是街坊乡邻还是哪门儿亲戚,就拍打拍打衣袖上的鸡毛,走到屋里点着了冲门儿方桌上、过年剩下的半截儿红蜡烛。 

 白菊不声不响低着头跟着荷花儿向屋里走去,不小心脑袋“咚”的一声碰着了门楣,她轻轻地“哎哟”了一声。 

 黑蛋的老娘猛地听到一个女人儿的陌生叫声,眼里不由得一愣。 

 “谁叫你长这么高哩!不碍事吧?”荷花儿嬉笑着问道。 

 白菊也不言语,揉着脑袋苦笑着向荷花儿摆了摆手。 

 “这……这人儿……会是谁哇……个子比荷花儿还高……这村里没有这样高的女人儿哇……” 

 黑蛋老娘举着半截儿蜡烛,仰脸疑惑地仔细观察起白菊来。 

 白菊只是微笑,也不躲闪、也不答话,故意摆着身子让老人上下左右打量一番。 

 荷花儿缩在一旁,捂着嘴巴嬉笑个不停。 

 “咦……”老人眨巴眨巴老眼,“这闺女咋长恁高……俺都得仰着脸儿看。咦……像城里的洋人儿……” 

 白菊捂着嘴巴偷笑起来,荷花儿嬉笑得弯起了腰。 

 “咦……”老人重新又打量了一番白菊,“荷花儿咋领来一个……一个外国洋闺女?长得比天仙都好看!俺说话……也不知道她听懂听不懂……” 

 荷花儿终于忍不住了,哈哈哈哈大笑起来,白菊也开朗地笑了起来。 

 “大婶儿啊……她是白菊哇!” 

 “白菊?”黑蛋的老娘愣住了,“呀!俺咋就认不出来啦?!”老人惊讶地笑了起来。 

 “伯母好!这么多年您不见俺,您咋会认出俺来?!” 

 “可不是吗,那时候在这儿蹦蹦跳跳,是个儿不高的小闺女儿,还留了一个男孩头发,如今长成大闺女啦!越长越水灵啦!真是女大十八变,越变越好看哇!”老人高兴得竟忘记了举着的蜡烛,蜡油滴在手背上也忘记了烫疼。 

 白菊赶紧接过老人手里的蜡烛,在桌子上滴了几滴儿蜡油,把半截儿蜡烛焊在桌上,说道:“俺长大啦伯母变老啦!看您头发全都白了,脸上皱纹也多了……您身子骨看来还硬朗。” 

 “老啦老啦!咋会不老?你都长这么大啦!不老也得老哇!俺是不想老,不想老也得老哇!说老就老啦!平时丢三忘四的,眼也认不上针儿了,有时做点儿针线活儿手就哆嗦,真是老了呀!黄土都埋住大半截儿了,黄土都围着脖子了……”老人絮叨着紧紧拉着白菊的手,“你离开这儿,一晃十多年啦,光阴过得可真快哇!” 

 “俺离开这儿真不敢相信都十多年啦!看到这儿的一切好像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……这屋里院里还是老样子,看着还是那么熟悉、那么亲切。”白菊明亮的大眼睛透出兴奋的光,“就是院墙根儿少了一棵大枣树,俺在这儿的时候经常爬到树上摘枣儿吃。有一次俺的衣服被树杈挂住了,还是您把俺抱下来的。” 

 “哈哈哈……你记得还真清楚,一点儿也没有忘记……这么多年还真记得那棵老枣树,那棵枣树老死啦。”老人边说边不断亲切地抚摸着白菊温热的手掌,好像是一种惬意的享受,“这枣树像人儿一样,上了岁数就不想干活啦!枣儿结的越来越少,结的枣又酸又小,后来就啥也不结啦!再后来就光长叶子不结枣儿,再后来叶子也不长了,成了光杆杆儿,像秃顶的老头儿……” 

 荷花儿在一旁笑着打断了老人的絮叨,说道:“大婶儿啊,白菊的爹娘这么多年还老惦记着您哩!” 

 白菊接着说道:“俺爹娘叫俺问候您哩!祝您身体好!祝心情好!” 

 老人高兴得理了理耳边的白发,“好好好!吃不愁、穿不愁,俺啥都好!你的爹娘在黄河南那边儿还好吧?!” 

 “他们都很好!”白菊把老人轻轻扶在椅子上,“爹娘整天忙得乐呵呵的,他们的身体比在咱这儿老家还好。” 

 “俺记得你娘冷天有哮喘的老病儿,不知道这些年好了没有?” 

 “俺娘的病已经好啦!这么多年都没犯过。多亏黑蛋哥给俺娘买了不少怀药、人参、鹿茸,吃了还真管用。” 

 “黑蛋给你娘买药?啥时候?”老人感到蹊跷,拍拍布满皱纹儿的额头,“买那些好药他哪儿来的钱?俺咋不记得。” 

 “这么多年您可能忘啦,就是在俺家搬去黄河南的头天晚上,俺来告别黑蛋哥,他给俺的,还给俺详细嘱咐了好几遍儿,用药的分量、熬药的时间和忌口的事儿……黑蛋哥说是他在外地做生意挣的钱。” 

 “这昏头孩儿咋学会说假话了?!他哪会做生意,他去哪儿做生意?会做生意就好了,你别信他那一套胡说!”老人看着白菊苦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