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二三章 有个女子被贩卖
黑蛋像驴子一样拉着一车沉重的湿蒲草,他的心情比蒲草车子还要沉重,吭吭哧哧一步一个脚印向村庄走去。
他是要把湿蒲草拉回家,在院子里晒干缮房子用。蒲草是够了,还差一车子茅草,他得抽时间再到沙土岗上割一些茅草晒干才行。缮房子单纯用蒲草不行,虽然蒲草的保温性能比较好,但隔雨必须用茅草。要想又保温又隔雨,缮房时就得先铺上一层干蒲草,在干蒲草的上面再铺上一层干茅草,最后盖上一层和好的黏糊糊的黄土泥巴就行了。这样的茅草房冬暖夏凉,比瓦房住着舒服。尽管如此,但富裕人家都愿意住瓦房不愿住草房。因为住草房很麻烦,就拿黑蛋家的那两间草屋和小厨房,每隔三四年就得把旧草扒掉缮上新草,要不然下大雨或连阴雨屋里就会滴水。住茅草房的人家多数是因为穷盖不起瓦房,瓦房与草房在老百姓眼里是富裕或贫穷的象征。
当黑蛋吃力地拉着车子,走出黄河滩那一大片稠密的蒲草丛,光脊梁上像刚洗过澡一样流淌着不少汗水,感到浑身痒痒的不是滋味儿,他想擦擦汗喘口气儿,停下车子用汗水沁得半湿不干的破上衣,胡乱抹了抹脸上、身上的汗水,站着又不由自主地向黄河南岸茫然地张望,好像他想努力看到白菊居住的村庄,更盼望能看到白菊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他希望看到的倒是没看到,却看到了他不希望看到的。
他看到离他不远一群雪白的鱼鹰,在一个水坑的上边叽叽喳喳像乱箭一样上下翻飞着,好像水坑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些水鸟。
黑蛋感到好奇,就皱着眉头向那个水坑走去。当他走到水坑的跟前,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儿迎面扑来。他看到这个不大的浑水坑里熙熙攘攘游动着数不清的小鱼儿,大多是小鲇鱼儿和小鲤鱼儿,看不到一条大鱼。这些小鱼儿在浅浅的浑黄得像稠糊涂一样的泥水里,露着小小的脑袋、张着小嘴儿呼吸着,水坑里的泥水很难满足它们维持生命的需要了。
这个小水坑是黄河的浪涛猛然冲上了河滩又猛然退了回去,就留下了一个不深的死水坑,是浪涛把小鱼儿带到了水坑里,经过一些天的太阳蒸发水坑里的水就越来越少了。这些小鱼儿都处在缺氧状态,即便不被水鸟吃掉,过不了三五日水坑的水就会干涸,这些鱼儿的命运可想而知。
黑蛋皱着眉头难心地看着这些小生命,扬起手臂“嗨嚎!嗨嚎!”吓唬那些叨食小鱼儿的鱼鹰,可这些水鸟并不害怕,仍然毫无顾忌地叼起一条条的小鱼儿咽进肚里。
黑蛋无奈地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这些小生命真是可怜……要是有一副水桶就好啦……把这些小鱼儿担到村里的水塘里,迟个两三年就长成了满水塘的大鱼了。”
他触景生情地叹息了一声说道:“人的命运就像这些小鱼儿,说不定浪涛啥时候猛然就把人儿甩到了死水坑里了,想逃出这个死水坑难上加难,只有听天由命。”
这时从远处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怪里怪气儿的吆喝:
庄稼长起来了嗨……
羊儿不能随便蹿了哎……
蒺藜扎住俺的脚了哟!
老母羊要下羔了吔……
黑蛋听了苦笑着说道:“一准儿是放羊娃儿小扁豆儿在胡乱咋呼。”他接着叹息道,“像小扁豆儿这样不知忧愁多好!无忧无虑无牵无挂……”
黑蛋继续茫然地向黄河南岸遥望着……也许他明白他的眼睛是看不到黄河南岸的,是看不到白菊住的村子的,更看不到白菊。他的遥望其实是一种不由自主下意识的心理需求,这种心理需求并没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,反而增加了他不少的纠结忧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