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六章 闹春(一)公公背儿媳妇过河
荷花儿回忆到这里,仍然觉得喉咙里痒痒的,牛壮嘴里熏人的酒味儿,好像还在她的嘴唇上鼻腔里储存着,她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,小黑狗抬头看了看她,她抱起小黑狗亲昵地爱抚起来,放下小黑狗她似乎在记忆里寻找牛壮在春节那天,陪她看热闹的情节,感到很有意思,想重温一遍……
那天,牛壮拉着荷花儿,游逛到划旱船的地方,停下来观赏旱船儿对歌儿。旱船上坐着一个描眉画眼的大姑娘,姑娘掌握船儿的动向,划船的是个白胡子老翁,手里握着一杆划船儿的桨儿,老翁慢慢悠悠很有节奏地划动着手中的船桨,姑娘跟着老翁船桨的高低快慢节奏,船儿忽高忽低,忽快忽慢,忽左忽右,忽前忽后,晃晃荡荡,一起一伏就像行船在波浪起伏的河水里似的。
划旱船的老翁用饱含沧桑的粗哑嗓音领唱,旱船上抹脂擦粉的姑娘用清脆嘹亮的歌喉接唱。
这时旱船儿摇摇晃晃划了过来,老翁领唱道:
“谁呀——谁知道哎——
行船最怕哪条河?”
船上的姑娘接唱道:
“俺呀——俺知道哎——
行船最怕是黄河……
黄河水比血液浓,
暗藏许多大漩涡。”
划船的老翁领唱道:
“谁呀——谁知道哎——
漩涡到底有多深呐?”
船上的姑娘接唱道:
“俺呀——俺知道哎——
漩涡漩得人惊心!
吞没大树不见稍……
高山掉进无回音。”
划船的老翁领唱道:
“谁呀——谁知道哎——
黄河水里啥最多呀?”
船上的姑娘接唱道:
“俺呀——俺知道哎——
黄河水里鲤鱼多哇,
红尾黄唇金鳞甲……
逆水游行戏浪波。”
划船的老翁领唱道:
“谁呀——谁知道哎——
鲤鱼为啥逆水行啊?”
船上的姑娘接唱道:
“俺呀——俺知道哎——
鲤鱼偏爱逆水行,
逆水是为求进化……
跳过龙门变成龙。”
……
这时又划来一只旱船,看来两只旱船要赛歌,荷花儿拉着牛壮的手娇声娇气地说:“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吧!”
牛壮还想再听下去,向荷花儿说道:“我很喜欢这些唱句,想再待一会儿。”
荷花儿晃了晃牛壮的手,“那边比这边还要热闹哩,你要是不去,俺自己就跑去了啊!”
牛壮握着荷花儿的小手不放松,笑着说道:“花儿,这些唱句多有意思啊!你只知道看热闹……你明天在高跷上唱年歌,不知有没有这个水平。”
荷花儿噘起了小嘴,“你只知道夸别人……”
牛壮“呵呵”傻笑起来,“还没到夸你的时候哩!明天俺和俺那些弟兄们给你呐喊助威。”
“那……那俺现在先给你个报答。”说完就把香喷喷的粉脸伸给牛壮,牛壮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,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哇……真香,真香!”小两口手扯着手到另一个摊子看起了热闹。
这个摊子虽然只有动作没有说唱,但周围的观众也给足了掌声。
这个摊子耍的是“二鬼摔跤”,是一个人扮演两个小鬼儿,扮演者钻进有两个吓人鬼头的道具里,道具的下边露出四条一样短长的鬼儿腿,一会儿这个鬼儿摔倒了那个鬼儿,一会儿那个鬼儿摔倒了这个鬼儿,翻来覆去各不服气、各不相让,引来阵阵掌声与喝彩。荷花儿搂着牛壮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。
忽然有人在他们后面猛喊一声“呔!”他们吓了一跳,当他们回头看时却不见了人影。牛壮琢磨了一会儿对荷花儿说道:“听声音像是黑蛋。”
荷花儿不相信:“他不是喝醉回家了吗?!咋会是他……”
“俺对他的声音太熟悉啦,难道这老弟没喝醉?又跑来看热闹?”
正当他们猜来猜去,又听到“呔”的一声,黑蛋哈哈笑着抱住了牛壮的膀子。
牛壮奇怪道:“老弟不是喝醉了吗?难道是装醉?”
黑蛋挤眉弄眼地说道:“在哥哥面前咋敢装醉?醉是醉了,回到家里躺了一会儿就过了,哥哥还不知俺黑蛋的能耐?!”
牛壮向黑蛋伸出大拇指,“老弟比哥儿的能耐高!我要是喝醉得睡一整天。”
黑蛋嘿嘿嘿咧嘴耍笑道:“牛哥睡一天有大美人儿陪着睡呀!嫂子巴不得让你牛哥儿多睡一天,越睡嫂子越高兴。”
荷花儿装着生气的样子向黑蛋瞪眼道:“好不容易俺和你哥清闲一会儿,你又来搅
浑!”
黑蛋故意张扬地握着拳头瓮声瓮气地说:“俺怕采花大盗把嫂子抢跑,特来保护!”他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。
他们三人说着笑着,转悠到一个叫做“解难题儿”的说笑摊子前。
以往每年都有一个难办的难题唱说给大家,让大家来动脑子破解。
牛壮和黑蛋记得去年闹春是一个“公公背儿媳妇过河”的难题,内容是公公和儿媳妇去办事情遇到一条流水的小河,河上没桥又没船,儿媳妇胆小害怕淹着不敢过河,公公有心把儿媳妇背过河但得脱掉裤子、有失伦理规矩怕人看到笑话。不脱裤子吧……过了河湿裤子穿在身上既难受又不雅观。不背吧,又有失长辈儿的责任,究竟是背还是不背?
今年闹春大家不知道说唱一个什么难题。人们摩肩接踵嘻嘻哈哈地,围着一个打扮成书生的人儿,他头戴相公帽,身穿灰长袍,整个脸上涂得都是白粉,一双眼睛画上了两只黑圈儿眼镜框,上嘴唇还用墨汁画了一抹小胡子,这个书生的旁边还配有一个拉弦的。这个拉弦的因为没化妆他们三人都认识,是外号叫做“软脖儿”的一个老光棍。他不拉弦脖子好好的,一旦拉起弦来脖子就像没长骨头一样,软乎乎地歪来歪去歪得使人担心。这个化妆成书生的人,他们仔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到底是谁。这时拉弦的拉起了忧郁纠结、听了使人感到郁闷的调子,书生装着无奈的样子开唱道:“世界奇妙真奇妙,老牛总想吃嫩草……唉……俺娶的媳妇俺爹想要……给他吧,俺丈母娘不叫……不给他吧,俺爹骂俺不孝!你们说说这咋弄才好?”
人们热闹地议论开了,有的说:“只要你媳妇儿愿意,给你爹算啦!只当做孝敬你老爹。”
有的说:“你爹想扒灰,就是媳妇儿同意也不能给他!不能乱伦哇!”
还有的说:“瞒着你丈母娘,让你爹睡几夜算啦!这不两全其美?!”
荷花儿没听两句羞红着脸,扯拉着牛壮就想离开。
黑蛋伸着脖子饶有兴趣儿地还想再听一会儿,荷花儿嬉笑着讽刺黑蛋道:“你老弟听上瘾了?你给他想个办法吧!”说罢拉着牛壮悄悄到别处看热闹去了。
黑蛋哈哈笑了几声,挤弄到说唱的书生面前,故意装作十分认真地问道:“你媳妇儿长得咋样?”
说唱的书生洋洋得意地翘着大拇指答道:“俺媳妇儿长得像西施、赛貂蝉、美貌不输杨玉环!”
黑蛋连着“嗯嗯”几声,接着说道:“听你这样说你媳妇儿长得够美啦,怪不得你爹想睡你媳妇。”
“是啊!俺媳妇儿长得俊着哩!”书生继续夸赞起他的媳妇儿来,“俺媳妇儿美得呀……是狗见不咬、驴见不踢、人见不走,蝴蝶蜜蜂见了都要趴在脸上吻上三吻,乌龟王八见了屁股都要翘三翘……俺媳妇长得美着哩!要不然俺爹咋会急着要?!”
黑蛋十分有把握地说道:“我有个好办法能解决了你的难处。”
大家一下安静了下来,都闭着呼吸伸着脑袋支棱着耳朵,都想听听黑蛋的好办法。
书生也装得很着急地问道:“你快说说是啥好办法?”
“你花两个薄铜子儿,让宰猪阉狗的把你老爹阉了不就得了!”
大家哈哈哈轰笑起来,“这个办法妙!你这样的老爹阉了活该!阉了他就老实了。”
黑蛋也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,扭头儿一看不见了牛壮与荷花儿,就急忙追赶他们去了。